他后来回忆,当年香港歌坛甚至有个不成文的习惯,到台湾地区发展,一定要唱一首黄国伦的歌。一些著名歌手会专门请他飞到香港,大家围一桌吃饭,歌手问他:“黄老师,你带什么歌给我?”他就开始分歌,这首给你,那首给他。
很快就有唱片公司问,黄国伦老师,你要不要自己唱?
为别人写歌,相当于把自己生的孩子送给别家养,他当然想自己唱。他是歌手出道,歌坛成名以来,已储备了两年,他想,是时候给大家一个展示了。一共有八家唱片公司提供了报酬优厚的合同。其中一家在约谈时,直接在桌面摞了一堆现金要他点头。但他没要这些钱。出于某种音乐人的尊严感,黄国伦只提出唯一的条件:直到混音完成前都不许听他的作品,以排除所有被迫改歌的可能性。
如果他把写过的当红金曲集结成碟,自己翻唱一遍,这将是一张稳赚不赔的专辑。唱片公司准备斥巨资为他拍摄一支辉煌登场的MV,把所有唱过他作品的明星请来,迎他出场。但是黄国伦却选择走了另外一条路。除了几首旧歌,新专辑里出现了一些福音歌曲。其中的《传道书》,唱了整段《圣经》章节。另一首《奇异恩典》,是首古老的诗歌, 黄国伦专程飞到美国田纳西州,请黑人唱诗班为他伴唱。他想探讨更宏大的命题,生命的意义,宇宙的真理,人生的价值。专辑命名《天使》,取了个高蹈的抽象概念:祈求乱世中有“天使”,抚慰世人心。同年,该专辑入围了金曲奖最佳专辑制作人奖。
知名乐评人王祖寿评论:“这是我近年来听到最入耳动听的专辑,但它注定寂寞。这张专辑歌颂大情大爱,而现代人只关心小情小爱。”唱片公司高层听了《天使》后,默默把原本计划在美国大峡谷拍摄的MV,将就移回到台湾地区一个海边浴场了事。黄国伦又嫌电视综艺嬉闹聒噪,不大愿意配合宣传,只上了很少的电台节目,宣传效果惨淡。
专辑上市后,悄无声息。有次他逛唱片店,看见自己的专辑摆在角落,落了一面灰。不久,当初抢着要他的唱片公司,断然和他解了约。
1997年,唱片市场开始走下坡,随后是猖獗的盗版,唱片业进入寒冬。业内许多制作人开始转行,寻找新出路。1999年,黄国伦找到滚石唱片老板谈合作。在滚石帮助下,他成立了一个福音流行唱片品牌“基力音乐”,由他经营。
黄国伦把基力音乐视为人生志业。他租一间小办公室,雇了十几个人,全心投入福音音乐的制作推广。2000年,他推出了自己的双专辑《天地》。《天》是福音歌,《地》是流行歌。两张专辑统共卖出十万张上下,这在惨淡的唱片市场是个不错的销售成绩。但那是黄国伦跑了无数福音演唱会,一场一场签售出来的。可仅仅过了一年多,滚石唱片在经营压力下改组,从基力撤资。他自掏腰包又苟延残喘一年,还是不支垮掉。员工一个一个撤出工作室。
年逾四十时,黄国伦失业破产,他的梦想录音室也变卖了。第一段婚姻失败。他什么都没了,常常觉得心脏疼痛。有医生说他有心脏病,另几个说,那是抑郁症。最绝望时他开车到海边吶喊,“上帝,你为什么遗弃我?”有两三年,他逃避了信仰,不再去教会。
2005年,黄国伦几乎已从唱片业消失。他躲到一个电台当DJ,电台非常小,没什么收听率,有天却来了一个大明星,瑞典小天后琳恩·玛莲到台湾地区宣传专辑,她翻唱了《我愿意》,为此特地上了黄国伦的电台节目。英文版歌名是《Still Here》,听说琳恩·玛莲只花了十分钟填好词。在录播间,她在黄国伦面前唱起这首歌:“我知道你受伤了,你一直在伪装你自己,这几年过的很不好,你一直在逃避……”当旋律响起,黄国伦哭得一塌糊涂。他说:94年我对上帝唱出《我愿意》,后来我不愿意了。 十年后收到来自上帝的回信《Still Here》,告诉我他一直还在。
一年后,电台也倒闭了。黄国伦偶尔接点小活度日,除了去教会,几乎不出门。
2017年8月,黄国伦和赵正平在北京录直播,两人都是《康熙来了》的嘉宾。拍摄:张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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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7年8月20日,抵达北京的第二天,黄国伦去录一档汽车品牌推广的直播节目,主持人是另一个从“康熙”出来的综艺咖,赵哥赵正平。
穿粉色衬衫的赵哥迎上来,屡次被小S吐槽的后天双眼皮很醒目。
“你什么时候割的双眼皮?”黄国伦佯装惊讶。
“你什么时候割的包皮?”赵哥面不改色。
黄国伦和赵哥老友相聚,气氛立刻变得非常“康熙”,空气中充满了愉快的气息。大家“哈哈哈”笑成一片,导演“哈哈”完,紧接着欢笑的语调说,“这些等下都不能说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