一个占地超过50亩的大型国道服务区,在修建完工两年之后,依旧只能孤零零地矗立在山西省阳泉市平定县307国道一侧的山坳里,等待着遥遥无期的运营许可。本该赢利丰厚的投资项目却最终将投资方逼到了危险的悬崖边。“当初太过于相信地方政府做出的口头承诺了。”武汉投资商宋瑞峰言语中夹杂着愤怒与无奈。
根据《国道307固关服务区项目可行性研究报告》显示,307国道每天的车流量达到15000余辆。而在该国道拓建工程完工之后,日车流量将达到35000辆以上。其中80%的来往车辆是载重卡车。“每辆卡车的加油量一次都在200升左右。”按照项目预测,固关服务区每天加油量在200吨左右,加上餐饮、住宿、汽车修理,每年年收入可达到3500万元,年纯利润2780万以上,每年上缴利税达720万元。
单纯从商业投资的角度来看,固关服务区毫无疑问是一个“投资金矿”。奔着这个“看上去很美”的项目,宋瑞峰一轮轮地加大对服务区的投资,没想到最终深陷泥潭无法自拔——不仅服务区面临作价拍卖,就连自己的住宅同样难逃被拍卖的厄运,用他自己的话说,想说后悔都没有力气了。
头顶阳泉2008年度“百项工程”建设先进个人称号的桂冠,宋瑞峰投资兴建的固关服务区在官方文件中每每冠以“阳泉市百项重点工程”、“平定县重点扶持的招商项目”、“中博会签约项目”之名,然而,令宋瑞峰始料不及的是,再多的光环也不足以庇护自己的安全,强大的公权力面前,投资者孱弱的权利显得那么卑微而渺小,纵然有6000多万的投资,到头来也终不免只是待宰的羔羊。
一切转变,似乎都从宋瑞峰投入巨额资金开始——曾经备受各地政府青睐的投资考察者,因此变成了不计其数投资者中的普通一员,还来不及等待宋瑞峰头上的光环褪色,笃信“落袋为安”的当地政府,已迫不及待地寻觅下一个目标。前期所有信誓旦旦的承诺,伴随着时间的流逝烟消云散,曾经无限风光的政府部门座上宾,一朝被打回原形之后,与其他形形色色的普通投资者一样,不得不处处仰人鼻息、看人眼色行事,不仅未能享受到所谓的优惠政策,甚至就连正常手续的办理也一再拖延。
政府部门允诺的“先建后批”,最终因“未批先建”被课以重罚;本该享受的扶持资金,到头来不过是“羊毛出在羊身上”,以返还罚款了事;土地证难产、出让金漫长的返还过程,不仅严重影响了正常资金周转,而且因证件不齐全错失银行贷款,最终陷入高利贷泥潭。如果说这些尚且只是“钝刀子割肉”的话,至今仍然看不到任何希望的成品油经营许可布点,无疑给了宋瑞峰致命一击——固关服务区因为没有“加油站布点规划”,所以不能申领《成品油经营许可证》,以致于一直闲置至今。作为一个以加油站为主要经营项目的服务区,所有配套建筑设施都是为加油站服务的,谁能想到,被寄予无限憧憬的加油站竟然只是镜花水月,皮之不存毛将焉附?
平定县政府给阳泉市商务局《关于国道307线阳泉固关服务区并入成品油经营规划布点范围的报告》(平政字【2009】4号)承认“该项目在可研论证和相关部门会审初期,未考虑到成品油经营许可布点,致使项目建成后,成品油经营许可证无法申领,迟迟不能对外开张营业。”由此带来的疑问是,当初固关服务区项目招商引资时,当地政府部门是否知道其没有并入成品油经营规划布点范围?如果不知道而盲目立项招商引资,造成的投资失误谁来弥补,当初的决策者是否应该承担相应的责任?如果明知不具备条件,依然煞有介事地招商引资,庶几可以称得上政府欺诈,这样败坏政府声誉、损害民众利益的决策,究竟是谁谋划主导出台的?不难看出,无论当地政府是否知道固关服务区未纳入“加油站布点规划”,都应该有人为此而承担责任,现实的情况是,在投资者宋瑞峰鸡飞蛋打、一筹莫展之际,当地政府部门却纷纷作壁上观,甚至就连调查取证程序都遮遮掩掩、秘而不宣,这岂非咄咄怪事,其中又是否掩藏着什么见不得光的秘密?
地方招商引资的过程中,少数官员打着政府的旗号强征、强拆、违法圈地之类的乱象可谓多矣,与以往大多是弱势群体受到伤害的事件不同,此次事件使我们看到,如果公权力得不到有效的约束和问责,失范的权力面前,看起来强大的资本力量也同样不堪一击。获得多项荣誉、投资6000多万的项目,就这样悄无声息地死去,很难想象,其他投资者又会面临怎样的生存状况,当地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投资生态?宋瑞峰的遭遇堪称一面镜子,从中不仅照出了权利绝对贫困的投资者,也照出了当地令人堪忧的制度环境,这对于一门心思招商引资的地方来说,究竟意味着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