▲2017年5月,张萌的儿子降生。受访者供图
新京报:在生活上未婚妈妈会面临哪些压力?
张萌:催婚、旁人的闲言碎语,甚至是家人毫不留情的指责。我认识一个单身孕妇,她本来想生下孩子的,怀孕已经5个月了,还被她的母亲坚持拉着去医院流产,她妥协了,但到现在还在追悔。
新京报:怎么决定要打官司的?
张萌:我问过区里的计生部门,难道就我一个未婚妈妈要求发放生育保险金吗?他们说的确没有听说谁来投诉过,或者说谁来申请过复议。我意识到这似乎是个空白,就更促进了我去做。
新京报:除了法律途径,未婚妈妈还有什么办法解决这些现实问题?
张萌:我知道有人专门做形婚的生意,有的只是摆摆酒应付亲友,有的做全套,把证也一并领了。领证的好处显而易见,孩子的户口、大人的生育保险金都能拿到。
新京报:你想过用这种方式解决问题吗?
张萌:社保中心有位工作人员透露,只要我补领了结婚证就可以领取生育保险金了。但我觉得用婚姻作为领取生育保险待遇的条件是很不合理的,而且如果勉强进入婚姻,也会引起一系列更严重的问题。我见了独抚群(注:独自抚养孩子的群体,包括但不限于未婚妈妈)里诸多不幸的故事,有形婚的男方以孩子的监护权相要挟敲诈的。所以我从来没想过这样的方式。
▲8月28日,张萌收到的官司再审审查受理通知书。受访者供图
未婚妈妈抱团取暖
新京报:听说你建了一个未婚妈妈群?
张萌:今年年初,我和几个未婚妈妈建了个“未来妈咪”群。起初是我的代理律师建议说,各地生育保险的政策会有一些区别,可以共享信息,慢慢地,群里的妈妈越聚越多,现在已经有50多个了,来自全国各地。
新京报:你们平时会聊哪些内容呢?
张萌:我们常常会聊一些育儿、生活、法律政策方面的话题,我也会第一时间分享官司的进展情况,有时大家聊得高兴了,就把我叫做“革命先驱”,我说我不是“先驱”,是“先烈”(笑)。有人打算呼应着我也打官司,但我不是很支持她们去做,因为要耗费的心力还是蛮大的,我希望她们能以生活为主。
新京报:打官司期间,有过什么让你感动的人和事吗?
张萌:不久前我看到新闻,南通的一个和尚帮助了许多经济条件不好的未婚妈妈,他说的一句话让我记忆深刻,“妈妈们在没有结婚的时候敢把孩子生下来,就是一件很勇敢的事情了,这样的人你不帮,你帮谁呢?”我还认识一个单身妈妈,她的母亲就是做计生工作的,她告诉女儿:“不畏惧世俗的压力,留下珍贵的生命,我会为这样的女儿感到骄傲。”
新京报:有收到过来自政府和司法系统方面的帮助吗?
张萌:有的。我是高危产妇,怀孕的时候我已经40岁了,妇幼保健所就常常给我打电话,催促我做产检,跟踪回访。起诉街道和区政府的官司,法官虽然判我输了,但他在判决书上写,这个官司是有“可诉性”的。告上海社保中心的二审时,法官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询问细节,希望能在庭外帮助我解决申领问题。
新京报:如果官司最终胜诉了,你认为会对其他未婚妈妈申领生育保险金有什么影响?
张萌:肯定会有影响的,但是影响面有多大很难说。我国不是判例法系国家,即使上海这一个案例胜诉了,各地还是会有各地的做法。但这个案例还是有参考性的,鼓励未婚妈妈要有维权意识。
新京报:如果失败了呢?
张萌:就算是失败了,我们依然有其他途径继续争取。有人说可以申请国务院裁决,或申请检察院抗辩,我们也希望借助媒体的力量。有人说维权是一种对抗,我不这么认为,相反,我认为这是在帮助我们相信司法体系,相信他们有自我纠正的能力。所以我们现在应该团结在一起,只要有精力能够推动,不管推动的力量有多大,去做就行了。
新京报:将近两年的时间,有什么样的收获?
张萌:我之前疑惑未婚生育到底合法吗?但经过了这么多次庭审,没有人敢说这是不合法的,所以至少在法律层面我是很有信心的。我还认识了很多优秀的未婚妈妈,大家经常聚到一起聊天,既是疏解压力的渠道,也能增强彼此的信心。起诉上海社保中心以来,有朋友为我介绍了公益律师。我一开始感觉是一个人在战斗,如今发现自己的战友越来越多了。(新京报记者张惠兰 编辑 王婧祎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