据周文召了解,重庆指定的“双指”地点为江北区的石子山上,“这是个私设的场所”。在重新获得自由后,周文召重返这里,从其拍摄的照片可见,这里早已人去楼空,只有墙上残留的“罪名分类表”的“受贿罪、诈骗罪、行贿罪”字样。
部分亲历者和警方人士透露,重庆打黑时类似这种场所有24个之多,著名的铁山坪、沙坪坝榕湖宾馆等都属此列。这些场所的出现,主要是当时抓人太多,人满为患,被迫陆续启用一些新的场所,之后发展成为各个专案组的“外讯基地”。
上述一切在重庆官方的文件中均无从查证。在重庆市公安局“091”专案组2009年10月10日出具的“抓获经过”中,只载有“2009年8月11日22时许,重庆市‘091’专案组侦查员王世平、李彦对犯罪嫌疑人周文召执行拘传至永川市公安局接受审查”。
在周文召的记忆中,8月8日凌晨被带到“永川区第二看守所第二监区”后,当晚开始便有24名武警轮班看守,两人一班、“两小时一班”。第一天晚上在破凳子上一夜无眠后,第二天中午,武警送来了折叠床与军用被褥。此后3天,直至“8月11日晚”,一直无人问津。
张梅此时的经历则悲惨得多。她回忆,被带走后,由于身患甲状腺癌,8月8日白天病情发作,全身抽搐,吃不下饭。到了晚上,被押到特别审讯室,坐上“老虎凳”,戴了脚镣手铐。
“知道文强被抓了么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文强已经被抓了,不要靠这棵大树了。”
此后,问题便一直围绕与文强相关的经济问题展开,而是否帮“文强藏东西以及检举文强”则成为问话的重点。从“8月11日晚”开始,周文召也开始了与妻子类似的经历。周文召称,当晚12点左右,七八个人涌了进来,为首正是郭维国。
“知道文强被抓没?”
“不知道。”
“明确告诉你,文强被我们抓了。通过这几天考虑,你要把违法犯罪问题向组织交代清楚,然后检举文强。明确告诉你,抓你是因为你站错队,交错友,跟错人!”
……
查阅周文召以及张梅的案卷,并无记载上述内容的笔录存在。对此,周文召与张梅认为,“从一开始,抓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突破文强,我们最终获罪都与文强无关,这样的内容当然不会出现在笔录里。”
“外训”周文召称,在14天的审讯生活结束时,下肢已经浮肿得根本站不起来,尾椎处皮肉已溃烂撕裂,疼痛难忍。
周家与文强两家关系交好,在重庆市公安局尽人皆知,文强儿子至今仍称周文召夫妇为干爸干妈。周文召对此也并不回避。
所以,当文强在2009年8月6日被采取强制措施时,周文召也曾想过自己迟早要接受调查,只是没想到会有后来的遭遇。
周文召称他遭到了刑讯逼供。这也是不少重庆打黑亲历者对办案机关的共同指控。此前有媒体报道,在樊奇航死刑复核程序进行过程中,朱明勇律师拍摄的会见录像显示,樊奇航“曾被铐上手铐吊起来脚尖点地,十多天不让睡觉。铐得太久,以至于手铐嵌进肉里,警察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取出来,我不堪折磨,曾两次撞墙自杀,咬下一截舌尖自残。”
2009年10月15日,在被“外训”至榕湖宾馆后,周文召自认“厄运到来了”。他回忆,当时坐在不到0 .2平方米的特制铁椅上,被套上“又厚又臭”的黑头罩,双手上竖平端、双脚后撑,身体被重达六七斤的铁镣铐固定在椅子上,对面是高强度的炽光灯不分昼夜地照射。
只见于影视剧中的这一幕,如今已是一场难醒的噩梦。“手脚分别铐在椅子上,两只手只能竖立平端于椅子和扶手之间的枷锁横档上,两只脚踝套扣上椅子前腿。”周文召说道。
睡觉是不被允许的。“困的时候,审讯人员用随手抓到的东西敲头,甚至用背包带狠狠地勒住前胸向椅背靠,或用双手不停地摇你的头,不让睡,半夜冷时就将房间冷气调到最大,拼命吹”。周文召称,在14天的审讯生活结束时,下肢已经浮肿得根本站不起来,尾椎处皮肉已溃烂撕裂,疼痛难忍,“当时只想找个机会自残,真是生不如死”。
吃饭也是要看审讯人员的心情。最开始每天只给一小碗方便面,再后来就是审讯人员吃剩的东西,即便如此,肉也是要被挑出来倒掉的,“只有青菜”。抽烟是一种奢望,哪怕是审讯人员抽剩的“烟屁股”。实在忍不住,“就跟审讯人员说抽根烟,可以理清下思路,也好交代些问题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