当夜幕降临,酒酣耳热,辅导员老师、班主任从天而降。
我们的男神辅导员,是最后的那个人——即使被他严厉地批评,也会如痴如醉地兴奋。毕竟,他给我们留下了“帅得不要不要”的姿态。
跟深圳连线,跟南昌视频,中加连线中美连线,恨不得将所有的旧时友都抓到身边,就这么紧紧地靠着。
我们要像保护大熊猫一样保护那纯真的昨天,因为只有彼此依靠的时候,大家还是青涩的少男少女。
只有此时,吃饭,不是为了办事;付出,不是为了有形的所得。习惯了狗揽八泡屎、多头同推进的八爪鱼式生活,习惯了快速翻动各群、朋友圈,快速回复作决定的浏览式生活,习惯了独门独户充分保护隐私的大型食肉动物式生活,这时候发现,我们努力了好多年,挣到了这一切后,还是好喜欢肝胆相照的猴子群居型生活。
同学的儿子,一边听着歌《卖艺的小青年》,一边为我们的同学会画了一幅画:残破的大钟,古旧的经典书,生锈了的爬向人生巅峰的梯子。在一个13岁孩子的眼里,我们这些中年人,已经尘满面鬓如霜了。这我能理解,我的内心却在呼救,郝云的歌词:“我有钱我也有时间,这是我终身未了的夙愿。”他怎么知道要安在我们头上?我们确实在年轻时代,想做条满腹诗书,生活奢靡的寄生虫。但没有一个人实现,大家不是有钱没时间就是有时间没钱,或者没钱也没时间。
就这么实现不了夙愿,还要忍着脾气跟莫名其妙的人虚与委蛇,咽下大小姐的委屈给孩子当牛做马,何其悲凉?失恋、离婚、辞职、苦病,经历了一圈,这样的一群人——当年的文艺青年,今天的忧愤中年在一起。最后《全民K歌》上演。
都是20年没听过的老歌,被时代潮流淘过就没了踪迹。
只有在同学唱起来的时候,鲜亮起来,因为中间夹杂搅拌了我们的青春。
一声同学,一个词,多少难尽之意,多么深重的共鸣。它叫醒了那个没有见过世面的自己,朴素也笨拙还生猛异常的自己。
在我们混乱、狂躁、没着没落的时候出现,希望依然年轻的他能出现,叫我们一声,“嗨,你到底是谁?”让我们有空复归于婴儿,舔一舔富贵嘈杂给我们造成的软伤硬伤。
在苏州出差的时候,一个不算熟的男士听说我有亲戚在上海某医院,立刻两眼放光,连夜包了车求我陪他去上海。
他是复旦80级的,一位同学刚刚肝移植,在重症监护室隔离。他说只想去看看。
后来才知道,他听说同学要换肝,家里孩子小经济条件一般,就组织了一场同学会。在我看来那就是“鸿门宴”,来吃他饭的人都要捐钱出来。那真是一场高效率的彻底动员,有钱出钱有力出力,很快30多万元就凑齐了。
今天的我能理解了,这与同情怜悯公益无关,就是手足的责任。大家一起长大过,一起忍耐过,也一起疯狂过,就是一生的亲人,遥远地观望着,很少嫉妒很少嫌弃,只有盼望你好的美意。
现在,10年过去,这位当年我亲见的气若游丝命悬一线的病人,仍在世,而且生命质量还不错。
谁能说,不是同学的两肋插刀帮他撑到了今天?他的生命,负载了太多期盼。获得了新肝脏的他,就像重新组建的创业公司,在父母之外,增加了那么多股东,如果他没了,多少投资人的利益不保,投资打了水漂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