放虎归山梦 梅花山世界唯一的华南虎野化训练场

▲梅花山虎园内，华南虎在扑食活鸡

　　20米高的铁丝网，罗红星正在巡逻。前面铁丝网破了个洞！罗红星冲过去，铁丝网里的老虎呢？

　　他刚一转身，一只老虎扑了上来。

　　罗红星被吓醒。还是那个梦，14年来，这个梦缠了他很多年。

　　10月28日傍晚，海拔1200米的龙岩梅花山上，38岁的罗红星走向华南虎园。他是梅花山华南虎繁育研究所的养虎人，毕业于东北林业大学，本地人。

　　平头，话不多，眼神专注，罗红星的精力全放在老虎身上。1998年，他25岁，身形瘦小，戴一副600度眼镜，第一次小心翼翼地把手伸向华南虎。

　　一个多月集训以后，他和同事带着3只老虎，从苏州动物园回到上杭县古田镇。那个梦就从那时开始。梦里，铁丝网会莫名其妙变成竹篱笆，把他吓醒。

华南虎名片

　　华南虎，又称中国虎、厦门虎，是中国特有的虎亚种，生活在中国中南部，起源于200多万年前，是世界上现存5个老虎亚种的祖先。目前几乎已在野外灭绝，仅人工饲养着110只，比大熊猫还稀少，两次被列为世界十大濒危物种之首。

　　1998年9月，福建省龙岩市从苏州动物园引进二雄一雌3只华南虎进行野化豢养，率先在全国启动了“梅花山华南虎保护工程”。2000年，“中国梅花山华南虎园”在上杭步云马坊村茶盘洞建立。

眼巴巴等老虎交配

　　噩梦的背后是沉重的使命感。

　　罗红星每天都眼巴巴地期待老虎交配，把10-15公斤肉送到每只老虎嘴边，拱起双手，站在笼子外学吼叫，记录哪只母老虎发情。

　　科研团队一直只有4个人，罗红星深知，如果没有帮助笼子里的老虎繁育后代，华南虎将离灭绝更近一步。

　　1999年5月20日，天气有点热，趴在铁丝网外的罗红星看到，一只母虎发情了，慢慢靠近雄虎，双方情投意合，互相磨蹭。罗红星满心欢喜。

　　然而，就像一块火炭落入冰水，罗红星迅速转喜为悲。两只虎交配仅几秒钟，雌虎感到不适，大声吼叫，想撕咬雄虎，双方弹开。虎园的首次交配以失败告终。

母虎生崽他更紧张

　　转机出现在2001年。华南虎园已从古田搬到梅花山。

　　7月20日，就是这一天。“出来了出来了。”在监控探头前守了七天七夜的罗红星，心提到了嗓子眼。三只小虎崽经过数小时挣扎，终于来到世上。

　　母老虎被自己生出的虎崽吓了一跳，而罗红星比母虎更紧张。

　　这是梅花山的第一次，为了这个第一次，罗红星足足等了3年，每个月最多工作29天。这一年他28岁。

　　然而，首次产下的3只虎崽，被母虎压死了一只。

　　说到这儿，罗红星皱起了眉头。类似事情经常发生，2003年3月1日凌晨，两只刚出生的虎崽被虎妈妈弃置不理，四个大男人连夜抢出小虎崽，七手八脚把一只母山羊绑到桌上，两只可怜的虎崽拼命吮吸着羊奶。

　　可1小时一次奶，小虎吸力大，山羊很快受不了了，最后只能改喝奶粉。罗红星笑眯眯把小虎搂在怀里，往奶瓶灌上牛奶，加进维生素等，奶嘴对准虎嘴。

　　那一刻，罗红星像看到自己的孩子，开心，但又无奈。

地球人都不知道

　　放虎归山，一直是罗红星心底的梦想。但他知道，道路十分漫长。

　　“嗷呜———”罗红星站在虎笼外叫唤，一只小老虎拖着先天畸形的后腿，笨拙地爬出来，眨着无辜的眼神向他回应。这是华南虎高度近亲繁殖、“乱伦”的代价。

　　在导报记者面前，罗红星抓起一只活鸡，奋力扔进虎笼，饿了一天的老虎扑出，2-3秒钟把公鸡拿下。公鸡在老虎嘴巴里折腾了三四分钟，最后因失血过多而亡。这是华南虎少有的野性回归之一。

　　“现有的种虎已不可能野化，只有通过它们的后代，一步一步逐渐野化。”罗红星说，但什么时候能真正野化，罗红星不知道。这个地球上也没人知道。

　　夜色降临，白发爬上双鬓的罗红星，出神地望向山林。他的膝盖隐隐作痛，山上湿气太重，11年间患上了风湿。

　　很快，去南非野化10只华南虎，将落户这片林野。只有200亩的区域，背后少得可怜的4名科研人员，肯定不够。

　　华南虎能否在这代人活着期间，独立走向森林，只能叩问大自然。

记者手记

苍凉的回眸

　　呆在笼子里，你们见人不躲，悠然睡觉，踱来踱去。

　　有冰冻鸡肉吃，或者牛肉，加上鸡蛋、维生素、钙，你们养得很是漂亮。

　　但梅花山下89岁的马坊村民马锦高不同意，野外的你们，见人就躲，经常东奔西跑，体型稍瘦。

　　那小小的笼子不是你们的家，你们本该在茫茫林海之中，晚上出动，连夜奔袭，跑出100多公里，而不是原地踱步。

　　这才是王者的本来面目。

　　但是，让你们走出笼子，你们自己能行吗？当年的6只华南虎，交配之后再交配，高度近亲繁殖。

　　你们生出的虎崽成活率低，只有30%，有一些先天畸形，头大身小，有的先天性残缺，有的是死胎。这让我们如何放心。

　　你们走得如此之快，60年前你们还有四五千只，仅仅才半个世纪，就已经人是物非。

　　你们的吼叫依然震惊四座，但更像大自然的声声叹息。

　　你们的体型依旧魁梧，但面向山林的背影，更像大自然留给人类的苍凉回眸。

虎患

盖子/文

　　曾经老虎多的时候，我们害怕它吃人；现在老虎少了，我们又担心再也见不着它。这就是虎患，患多患少，患得患失。

　　自从人类成了地球上的主宰，仗着出众的思想能力，渐渐地把众生变成了附属，吃掉、喝掉、养掉。于是，“野生的”成了越来越值钱的标签，甚至卖鱼的、卖菇的都会以野生的博个好价，就算家养的鸡、鸭也会冠以土鸡、土鸭之名。

　　华南虎，就是众多生物中的代表，数年名列世界十大濒危动物之首。目前，能见着的仅剩110只，全部为人工繁育，其中还有10只远在南非。至于野生的已经成为一种传说，只能作为炒作之用。

　　下乡上山，在梅花山顶再见世界唯一的华南虎野化训练场，几位养虎兄弟把自己的青春放这里，与虎为伴，令人颇为感动。而感动之余留下的却是无限感慨。如果我们能与地球上所有生物和谐共处，如果我们能不主宰它们的生死，那何有今天拼命高喊保护动物的口号，养育着，又无奈地看着它们慢慢消失？

　　有一天，孤独的人在忏悔中发现周围已经没有伙伴时，那恐怕离我们自己的毁灭也不远了！